以文化創意助推鄉村振興

——屏南傳統村落保護傳承的經驗做法

甘久航

一、基本情況

屏南縣位于福建省寧德市的山地丘陵地區，擁有優質的自然資源和豐富的人文資源，包括1項世界地質公園，1項聯合國非遺，4項國家級非遺，2項國家級文保單位，1項國家級風景名勝區，1項國家森林公園，1個5A景區。屏南現有村落258個，其中3個“中國歷史文化名鎮名村”、18個“中國傳統村落”、6個中國文化旅游目的地、20個省級傳統村落，還有古代廊橋56座。1989年8月30日，時任寧德地委書記的習近平同志在屏南縣石牛頭村說：“這里有種精神，石牛頭精神，也是閩東精神。”石牛頭精神，是“滴水穿石”閩東精神的延伸，是“思想脫貧”的彰顯。1992年出版的《擺脫貧困》，正是習近平同志在寧德兩年艱苦工作生涯的全面寫照，書中特別提到：“擺脫貧困首先要擺脫思想上的貧困。”

屏南從 2009年就提出“鄉村復興”的構想，探索了十年的鄉村振興之路。這條路一開始蜿蜒崎嶇，甚至要面對大面積折舊建新的巨大挑戰與沖擊，但是屏南人民懷著對鄉土文化的眷戀，堅信優秀的文化傳統和豐富的地域特色就是最寶貴的幸福土壤和發展資源，堅持不懈、知難而上、持續探索。在國家政策鼓勵和引導下，屏南從2015年開始積極探索文化創意促進傳統村落科學保護與活化利用的發展途徑，形成了既具差異化又具可復制性的傳統村落文創發展模式，龍潭、廈地、漈下、北墘、四坪、降龍等傳統村落，在推動傳統建筑保護和活化利用、帶動鄉村文化旅游、助力精準扶貧、繁榮農村文化事業、改變村民精神面貌等方面取得顯著成效。

2017年9月，中國民族建筑研究會向屏南授予“中國傳統村落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示范縣”稱號。2018年9月，福建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向全省下發《關于學習借鑒屏南縣傳統村落保護與活化利用經驗做法的通知》，以正式文件的形式要求全省認真學習借鑒“屏南縣傳統村落保護與活化利用經驗做法”。

二、主要做法

2015年以來，屏南縣依托豐富的傳統村落資源及優美的生態環境，以“黨委政府+藝術家+農民+古村+互聯網”為主要發展思路，以  “文創+精準扶貧”“文創+全域旅游”“文創+古村復興”“文創+傳統產業”的融合發展為主抓手，以“人人都是藝術家”公益教學為平臺，大力發動縣、鄉、村三級力量，廣泛凝聚國內外知名文化藝術專家、公益團隊的人才資源，統籌推進文創產業發展，助力農村繁榮、農業增效、農民增收，助力脫貧攻堅，助推鄉村振興。三年來，縣委、縣政府在組織領導、人員力量、資金獎補、人才引進、運營服務等方面綜合施策予以支持推動，著力培育一批文創種子、打造一批文創基地、打響一個文創品牌，引導扶持文創產業發展。目前，已形成雙溪安泰藝術城、漈下、廈地、龍潭、前洋、降龍、棠口、芳院等一批文創示范村落。

（一）以傳統村落為梧桐樹，引來文創人才金鳳凰

2015年以來，屏南縣以傳統村落為平臺，著力引進文創高端人才，翻開了傳統村落文創產業發展的新篇章。2015年4月，引進上海鴻禧藝術教育研究中心林正碌先生文化創意團隊，在漈下、雙溪等傳統村落開展“人人都是藝術家”公益教學活動，拉開屏南縣傳統村落文化創意產業序幕。2015年10月，引進藝術批評家程美信先生團隊，主持廈地古村復興和公益電影培訓。2016年2月，引進復旦大學張勇教授團隊，主持前洋古村修復及文創與傳統產業的融合。2016年11月，引進天津泰達當代藝術博物館馬惠東、時文奎、張美桂團隊，在屏南成立“屏南鼎順文化藝術發展有限公司”。2017年4月與國家文化力研究中心、中國企業投資協會教科文衛企業投資委員會簽訂“寧德國家文化力科學創新生態園”《戰略合作框架協議書》。2017年10月，引進中國美院陳子勁教授，在屏南設立中國美院屏南教學實踐基地，開展校地結合。2018年4月，與復旦大學簽訂《復旦大學本科生書院教育實踐基地合作框架協議》；5月中國美院簽訂《屏南縣人民政府與中國美術學院管理與教育學院校地戰略合作協議》；目前正在與被BBC評為全球十大最美書店——先鋒書店創始人錢小華洽談，擬引進入駐廈地村。

為了充分發揮文創人才的積極性和創造力，縣委、縣政府強化領導，著力提供要素保障。2015年，由屏南縣傳統村落保護與發展工作領導小組牽頭組織文創工作。2016年成立了屏南縣文創產業工作領導小組，由縣長擔任組長。2017年成立傳統村落文創產業項目指揮部，由縣委書記、縣長擔任總指揮長。各相關鄉鎮、村成立文創領導工作辦公室。出臺了《屏南縣促進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的實施意見》，制定了戰略目標、產業布局、政策支持等。

（二）以藝術為催化，讓村民成為文創生力軍

如何以文化創意來發展貧困山區的新經濟，實現農村振興，其本質是如何有效做好兩種“激活”：一是每個人的個體價值被激活。激活農民的個性、情懷與創造力，讓農民創造出充滿個性和人文情懷的產品，并懂得利用自媒體營銷；二是偏僻地區的地理價值被激活。

2015年4月引進林正碌團隊，在漈下村率先開展“人人都是藝術家”油畫公益教學項目，以先進的藝術教學理念與方法教村民學畫并通過自媒體賣畫。當一個原本與文化藝術毫不相關的農民，甚至有些還是文盲、老人、殘疾人，突然發現不但可以作畫而且得到了認可，被人收藏，從另一扇窗戶看到了全新的自我，精神上重新站立了起來，自信也隨之而來，生命也由此而改變。漈下村已培養出一批優秀農民畫家，殘疾人陳秀瓊的作品入選第二屆“融合·國際殘疾人藝術展”。通過這一公益藝術教育，既提升了村民的文化藝術修養與創造力，同時也增強了村民對古村落的開發與保護意識，還提高了村民除了務農之外的收入。目前漈下村擁有漈下公益藝術教育中心、美術館、音樂廳及 20多家藝術空間、民宿、青年旅社等，已成為國內外熱愛藝術，熱愛人文，熱愛山水田園的人的向往之地。中央電視臺近年五次專題報道漈下村開展“人人都是藝術家”公益藝術教學給鄉村、村民帶來的新變化。

（三）以“人人都是藝術家”為品牌，搭建文創發展大平臺

為了進一步提升藝術對鄉村振興的催化作用，搭建更大的發展平臺，利用雙溪安泰房地產樓盤，創建安泰藝術城，推行“人人都是藝術家”公益教學，面向全社會開放。目前，安泰藝術城擁有40多家藝術空間，一家2000平方米的公益藝術教育中心，一個屏南縣文創產業展覽館，一家 1000多平方米的雙溪美術館，發展了相關配套民宿、餐飲等 40多家，已經成為一個集藝術創作、藝術教育、學術交流、藝術體驗，藝術展覽、藝術市場、文化旅游為一體的文化創意產業基地。安泰藝術城不僅成功培養了沈明輝、楊發旺、薛美蘭等一大批典型，培訓了降龍、龍潭等村“文創種子”農民畫家，培訓了一批農村退伍老兵，而且吸引了 20000多名國內外藝術家、學者、愛好者前來學習、交流和考察，推動著屏南文創事業的發展。

（四）以文創理念演繹古村價值，古村成為“新樂園”

作為省級扶貧開發重點村，龍潭村 2017年 5 月啟動文創助推鄉村復興項目，推出以下措施：一是開展藝術普及教育。選送30多位“文創種子”到雙溪安泰藝術城學習。在學會畫畫的同時，更重要的是學會與外來人的相處與溝通，讓外來人到龍潭實現軟著陸。二是實施“鄉村提升工程”。著手建設公益藝術教育中心、美術館、博物館、音樂廳、文化服務中心、休閑廣場等文化設施，同時進行鄉村環境整治，以鄉村提升工程吸引人。三是創新投融資機制。實行由村委與祖居戶主簽訂15年期限租賃合同，“文創移民”再與村委簽訂租賃合同。由“文創移民”出資，村委代租代建的模式，破解傳統村落“保”與“用”難題。四是復辦龍潭小學，解決“文創移民”后顧之憂。五是推進老屋再生工程，使一批破敗的老屋重煥生機，既保護了古村形態和老屋的完整，又解決了“文創新移民”入駐問題。

（五）以創新發展為引領，推進文創基地建設

廈地村在藝術家、瑞典籍華人程美信老師主持下，對全村63幢老宅中的近50幢進行了不同程度的修繕，加強了基礎設施建設，村內配設了圖書館、影像館、桌球館、咖啡館、茶樓、食堂、創作室。近年來，舉辦四期公益電影培訓，三期導演電影節，同時還舉辦了電影放映會、年味節、廈地藝術魔法派對、詩歌朗誦、繪畫展覽、讀書交流等20多場各類原創性活動，得到社會各界的充分肯定。雙溪薛府文化藝術中心在程美信的策劃指導下2018年1月投入使用，并成立屏南縣森克藝術文化中心負責運營。薛府文化藝術中心由兩幢薛宅，一幢陸宅組成，擁有2500平米的公共空間。有藏書3000多冊的公共圖書館和兒童繪本室，薛府天井劇場配置有高清投影、音響設備，每周五晚上為公眾放映公益電影，開設咖啡廳、棋室等。前洋村在對村落及周邊環境進一步整治的基礎上，建設“百草園”“茶座”“聊齋”“稻花觀”等休閑場所，原小學改造成接待中心，成功申報為福建省傳統村落。2017年舉辦了前洋國際藝術季，創建“程庸中外古陶瓷博物館”，并舉辦系列藝術活動。2018年與復旦大學合作設立復旦書院及實踐基地，承接了復旦大學、福建工程學院等學習社會實踐教學。前洋村還將通過各類跨界合作，圍繞著前洋鄉村的各類元素（生態、竹編傳統技藝、無公害環境、寧靜的氣氛、隱悠的地理位置等），組織策劃帶有國際品味的各類文藝活動展示展覽，并逐漸打造一個定位國際視野的前洋村。降龍古村 2015年 8 月選送“種子”到雙溪安泰藝術城學習油畫，回村后一舉打開了文創之門，迎來了來自五湖四海的畫友。隨后，鼎順藝術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入駐降龍村，邀請了四批國內知名畫家駐村創作。改建、新建三棟民居為民宿，組織開展民俗活動，提升了鄉村品味。棠口鼎順文化藝術中心利用位于棠口西洋建筑群中的潘美顧醫院，恢復建筑的歷史原貌，改造成為藝術品展示、影視創作、民國風格的輕奢酒店運營和藝術培訓中心，目前已舉辦了數期國內外藝術作品展覽。前汾溪村中國美院藝術教育綜合基地2017年10月承接首批200多名美院師生到屏南進行為期半個月寫生創作。2018年春節期間，協同中國美術學院藝術管理與教育學院為巴地村策劃舉辦了元宵火龍節。2018年5月25日在中國美院簽訂《屏南縣人民政府與中國美術學院管理與教育學院校地戰略合作協議》。在屏城鄉前汾溪村建立以“藝術教育+休閑娛樂+寫生創作”為一體的藝術教育綜合基地項目正在建設中。

三、主要成效

（一）大大改變了村民精神面貌

通過實施“人人都是藝術家”藝術公益教學活動，教會了農民發揮出藝術創作潛能，提高了文化素養，不僅增加了物質收入，而且在精神上擺脫貧困，增強了農民特別是殘疾人的文化自信，喚醒了文化自覺。比如，漈下村民白天干農活，晚上畫畫。雙溪安泰藝術城多名殘疾人通過畫畫創造奇跡，村民們學會通過互聯網傳播、營銷他們的畫畫作品，還建立了微信群，與全國乃至海外藝術愛好者交流，村民還跟著漈下小學支教的老師學習英語。他們不僅成為村落保護和文創的參與者，更成為了鄉村保護的守護者和文化藝術的創造者。

（二）從根本上推動了傳統村落保護

村民們積極主動的參與、文創事業的發展，有力推動了傳統村落山居環境保護和基礎設施建設，更加注重發揮傳統文化資源稟賦和特色優勢。目前，漈下、廈地、前洋、龍潭、四坪、棠口、降龍、芳院等村落不僅得到較好保護，還有序修復了部分重點傳統建筑，并讓傳統生活方式得到傳承。龍潭村、漈下村被推薦為住建部鄉村營建優秀實例，被教育部列為全國中小學生研學實踐教育基地。漈下村被列為福建首批特色文化文物示范村。

（三）充分發揮出文化藝術扶貧的作用

貧困是傳統村落的腐蝕劑，脫貧攻堅是黨中央提出的重要戰略目標，通過有針對性地開展文創幫扶，是現有扶貧工作機制的豐富與拓展。身患侏儒的沈明輝于 2015年 11月開始學畫，很快找到了人生之路，其作品被評價為：“他用浮雕筆觸完成的畫作，具有原始主義風格的意味。”作品《生命樹》在福建電視臺《味解之謎》“青春正能量，公益星榜樣”中拍得1.1萬元，其將所得捐給公益事業。沈明輝被評為寧德市“向上向善”好青年；殘障人士楊發旺于2015年11月開始學畫，很快就展現出“至真至純”，“純粹得不能再純粹了”的藝術才華，被稱之為“原生藝術家”。其作品被包括北京798畫廊等機構和個人收藏，《樹》獲得由福建省美術家協會等主辦的第六屆閩臺殘聯人士美術展二等獎；薛美蘭由于左腦動過手術，影響右半身的功能和語言能力。她克服了身體上的各種不適，完成了一次看似不可能的轉變。其作品筆觸細膩，廣受歡迎，擁有了自己的獨立畫廊。他們不僅有了可觀的收入，且其積極進取和作為成為了人們勵志榜樣。

（四）促進繁榮了農村文化

“人人都是藝術家”公益教學的推廣，不僅為村民帶來審美素養的提升，催生了鄉村藝術形態，而且為鄉村帶來人才和智力支持，推動著農村文化社會事業發展。龍潭村相繼完成公益藝術教育中心、美術館、四平戲博物館、龍潭酒博館、音樂廳、文化服務中心、休閑廣場等文化設施建設，引進來自全國各地自愿者復興了龍潭村小學，北京、浙江、武漢等地多名學生轉學到龍潭就讀。吸引了一批國內外知名人士落戶龍潭村，開辦了隨喜書屋、靜軒文化藝術空間、貪生咖啡館、豹舍書館（圖書館、文學藝術培訓中心）等文化藝術空間，開展了豐富多彩的文化藝術活動。廈地村、棠口村、雙溪村、安泰藝術城等興辦的一大批文化藝術基礎設施為本地農民和“新農民”們提供了具有相當水準的活動內容，解決了基層公共文化設施的若干“老、大、難”問題，活躍了群眾文化生活。

（五）有效帶動了鄉村文化旅游

屏南文創“人人都是藝術家”正以其獨特理念和教學品牌，成為了文創體驗中心和文化輸出地，吸引了近30000多名來自國內外的專家、學者及愛好者，在屏南駐留時間少則幾天，多則幾個月，有的甚至長期留在了屏南，2017年、2018年春節，100多位藝術家、愛好者留在了屏南鄉村過年，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文化旅游的興起，也為傳統村落帶來了新的活力，如今已涌現了40多間農民畫室、藝術空間，帶動了50多家青年旅館、咖啡吧、攝影俱樂部、民宿、客棧、餐飲店、特產店的創辦和發展。中國民族建筑研究會授予屏南縣為“中國傳統村落文創發展示范縣”，雙溪、漈下、廈地、北墘、漈頭、棠口、屏南木拱廊橋為“中國傳統建筑文化旅游目的地”。

屏南縣以文化創意助推傳統村落保護利用，探索出了一條鄉村振興新路子。熙嶺鄉龍潭村讓人流連忘返，非常精彩，很有特色，幸福指數值高，成為鄉村振興的典型案例。中央電視臺《傳奇中國節·中秋》特別直播節目，屏南龍潭村成為直播連線點之一，主持人以“龍潭村的變化，是現在中國鄉村振興戰略的一個縮影”向全國人民推薦。央視《新聞聯播》《百城百縣百企調研行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系列報道》播出“寧德市滴水穿石三十年 久久為功拔窮根”，介紹龍潭村文創工作。央視新聞頻道在“新春走基層”大型系列報道《村莊里的中國》中播出《漈下古村：畫筆下的新生》。《人民論壇》刊文《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福建經驗》評價屏南雙溪安泰藝術城是福建省“文創扶貧”“電商扶貧”模式的典型，通過引進文化藝術人才、充分利用古村落的特色資源、發揮“互聯網+”優勢，真正踐行了“文化惠民”政策，助推當地經濟社會實現科學化、跨越式發展。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出版《文創扶貧助推鄉村振興的屏南路徑》，成為福建省委黨校、省行政學院現場教學系列教材之一。省住建廳下發《關于學習借鑒屏南縣傳統村落保護與活化利用經驗做法的通知》。這些都無不對屏南縣通過文創推進鄉村振興的探索與實踐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原載《文化建設案例選編》，光明日報出版社，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