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文化思想的歷史溯源及其意蘊——基于浙江時期工作實踐

江蓓蕾（中央文化和旅游管理干部學院助理研究員）

 

自2023年10月，全國宣傳思想文化工作會議正式提出習近平文化思想以來，關于習近平文化思想的研究備受關注。思想的形成是一個過程，要探究習近平文化思想的形成何以可能，有必要以習近平本人的成長發展歷程為依據，聚焦思想主體的豐富實踐來動態看待習近平文化思想是如何在歷史活動的熔煉中一步步鍛造出來的。2002年10月至2007年3月，習近平在浙江工作期間，關于文化工作進行了系統、深入的思考和實踐。 

回顧和梳理習近平這一時期抓相關工作的思想和工作方法，不僅有助于全面把握習近平文化思想的發展進路和豐富內涵，而且能為各級領導干部在新時代新征程做好相關工作提供精神動力、案例指導和方法指引。

一、價值觀上，堅守人民立場

馬克思主義將歷史的主體歸結為現實的人，并以“現實的人”為邏輯起點，探尋人類社會歷史的發展規律。我們在進行物質資料生產的同時，文化正由人的實踐活動而被有意識地創造出來，并經人的活動獲得再生產。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和見證者，也是文化發展的主體力量和最終受益者。

（一）文化來源于人民

文化源于人民實踐。文化是一定時期人們社會實踐和真實情感的體現。2003年，在文化體制改革和文化大省建設座談會上，習近平強調文化創作人員要“提煉浙江群眾實踐中最生動、最豐富、最基本的原料”[1]。只有真正做到與時俱進、與民同心，才能創作出具有歷史厚度和文化深度的經典之作。2006年，以現實生活為原型的浙商題材電視劇《十萬人家》出品，喚起觀眾情感共鳴，成為2006年度浙江省文化精品工程重點扶持項目。

文化發展的動力來自人民對文化生活的需要。“弄清‘實際’本身的情況，是從實際出發的前提。”[2]人民群眾對精神文化生活的需要和愿望是非物質形態的實際，把握好這個實際，是進行文化創作的前提。正是人民群眾不斷增長的文化需求，催生了源源不斷的文化供給。在開展文化工作的過程中，習近平尊重不同歷史階段、不同群體的不同文化需要，始終堅持“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群眾”的基本要求。2005年8月，習近平在烏鎮古鎮現場調研，根據古鎮的地域特點，提出要“給古鎮植入現代的、年輕人喜歡的文化”[3]。

人民是文化創造的主體。人民群眾不僅是物質生產資料的創造者，也是精神文化財富的創造者。習近平尊重群眾的首創精神，激發人民大眾的文化創造力，發動廣大群眾參與到文化建設事業中來。他尤其注重對文藝隊伍的培養，在浙江工作期間，習近平多次到中國美術學院考察，調研學科建設和人才培養。他還提出要逐步建立多出精品、多出人才的文化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以調動和保護文化工作者的積極性，為浙江文化的持續繁榮發展奠定人才基礎。

（二）文化發展為了人民

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將其終極追求定格在人的徹底解放和人的全面發展之上。早在青年時期，習近平就下大功夫研究馬克思主義哲學方法論，并通過深入農村厚植了為民情懷，把為民初心作為激勵自己不懈奮斗的內生動力。在浙江工作期間，習近平堅持向黨中央看齊，將以人為本的理念納入文化工作的各個領域，把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作為文化建設的最終目的。

在做好新聞輿論工作方面，習近平提出“為黨為民、激濁揚清、貴耳重目”的要求，強調要充分考慮人民利益和訴求，確保黨的主張符合人民意愿和期望，向人民傳遞科學的價值觀念和高尚的道德情操。他不僅提出了要求，還身體力行、率先垂范。2003年2月至2007年3月，習近平在《浙江日報》“之江新語”專欄上發表232篇短論，注重用生動活潑的語言來表達思想、講述道理，讓群眾聽得懂、記得住。

在發展文化產業方面，習近平重視文化產品的先進性問題，闡明文藝創作的基本立場和價值追求。在他的指導和支持下，文化產品供給不斷豐富優化。2004年，浙江橫店影視產業實驗區成立，成為全國首個國家級民營影視產業實驗區。2005年，杭州電視臺首播500集動畫片《天眼》，獲得大眾好評。2006年，第二屆中國國際動漫節在杭州舉行，浙江成為國內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動漫產業中心。在振興國產動漫產業的過程中，習近平堅持將實現人民群眾的文化利益放在首位，堅持文化產業的價值不能用錢衡量，要能夠為青少年提供健康的精神食糧。

在發展文化事業方面，習近平指出，“努力建立健全公益性文化事業服務體系，提高公共文化服務能力，把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真正落實到實處。”[4]在他的親切關懷下，浙江美術館、西湖文化廣場、杭州大劇院、中國水利博物館等一批重點文化設施相繼建成使用，實現了幾代浙江人民的夢想，首屆中國越劇藝術節、第七屆中國藝術節等群眾性文化活動得以成功舉辦，豐富了群眾文化生活。

文化本身即“人化”，習近平將文化的價值旨歸落于人自身，把文化事業定位為養人心志、育人情操的事業，人與文化、主體與客體之間的對象性關系正在消弭，文化不再只是相對于人而言的客體，而是“物我一體”“和合共生”。

二、認識論上，加強戰略謀劃

辯證法堅持普遍聯系的觀點，將過去、現在和未來，局部和大局、部分和整體聯系起來，鑄就了系統思維。戰略謀劃不是四面撒網，也非囿于一隅，而是在科學認識文化重要性的基礎上，把文化建設作為一個系統整體來考察，站在全局分析問題，作出判斷，形成文化發展戰略布局。

（一）高度重視文化力量

習近平在浙江工作期間，高度重視文化力量，立足于浙江的深厚文化底蘊，堅持走具有中國特色、浙江特點的文化發展之路。

早在河北正定工作時期，針對領導干部隊伍中存在的把精神文明建設作為“軟任務”的錯誤思想，習近平就明確提出要“真正把精神文明建設當作戰略方針來抓”，此時的他就已經注意從戰略高度出發思考文化建設的重要性。浙江工作時期，習近平堅持用戰略的思維、時代的要求、發展的眼光來審視文化建設，厘定了文化的內涵，闡述了文化的作用、文化建設與增強浙江文化軟實力之間的關系等重大問題，提出了“文化是靈魂”“文化即‘人化’”“文化育和諧”等重要論斷。

文化的力量是由內而外、由古到今的文化自信使然。習近平立足浙江的實際，注重挖掘浙江文化傳統和浙江精神的力量。履新浙江當月，習近平就來到嘉興南湖，參觀紅船遺址，之后撰寫文章，首次提出并闡釋了“紅船精神”，紅船所承載的不僅是鑄就在中華兒女心中的永不褪色的精神豐碑，也是推進浙江發展的精神力量所在。

文化自信不是鉆在故紙堆里，而是要不斷地與時俱進，在傳承基礎上激發文化創新創造的深遠力量。將浙江的文化底蘊和文化傳統與時代精神有機結合，習近平提煉出獨具特色的“浙江精神”，并持續補充和豐富浙江精神的內容。2006年2月，習近平撰文指出，要在堅持浙江精神的基礎上，進一步培育和弘揚“求真務實，誠信和諧，開放圖強”的精神[5]，這12個字不僅是對與時俱進的浙江精神的深刻總結，是浙江文化的核心價值體現，也是廣大浙商不斷開拓進取的價值取向，成為浙江發展對外經貿合作的一張名片。

（二）牢牢把握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

方向和道路、立場緊密聯系，加強戰略謀劃必須要把準方向。堅定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明晰了文化發展的戰略方向，為浙江文化建設工作始終沿著正確道路前進、廣泛凝聚思想共識、增強文化自信自覺提供前提和基礎。

2002年12月，在省記協第七屆理事會和省作協第六次代表大會上，習近平明確指出牢牢把握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的必要性。現象是事物間的表層聯系，規律是事物間本質的、穩定的聯系。尊重規律，將當前問題放在發展過程中進行把握，進行帶有明顯長遠眼光的思考，才能把握正確的前進方向。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在偉大的社會主義實踐探索中形成的，彰顯了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相互契合，只有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才能統領意識形態，占領思想文化陣地，消除負面文化或劣質文化的影響。

2005年7月，浙江省委召開十一屆八次全會，專題研究浙江的文化發展問題。全會通過的《關于加快建設文化大省的決定》是習近平主政浙江時期一項重要文化決策，其中從八個方面系統總結了建設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經驗啟示，為開展文化工作提供了基本原則和實踐依托。

（三）在總體布局中統籌文化發展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多次使用“總體”和“整體”的范疇，其中，前者更強調事物的過程性，后者更強調事物的整體性，二者集中體現了馬克思的全局觀。馬克思運用總體方法，將現代社會視為經常處于變化過程中的有機整體，并將這種發展視為趨向總體的矛盾運動過程，在這一矛盾運動過程中，部分在有機整體中獲得了新的性質。

習近平主政浙江期間，立足實際，為浙江發展擘畫戰略藍圖，作出了實施“八八戰略”的重大決策，從八個方面的優勢和八個方面的舉措形成了引領浙江全面走在前列的總綱領。習近平立足“八八戰略”整體，注重在總體布局中審視文化發展，從加快建設文化大省的環境、要素、層次等辯證關系中推動文化發展。

一方面，“進一步發揮浙江的人文優勢，積極推進科教興省、人才強省，加快建設文化大省”作為“八八戰略”的一部分，不僅為“八八戰略”總體方略提供了文化領域的思考與內容，而且與其他戰略間保持著緊密互動。習近平堅持把文化建設放到浙江新發展的大環境中。文化作為一種軟實力，不僅滲透于其他軟實力的各個環節和要素中，而且可以轉化為新發展的硬支撐。2004年習近平就有了文旅融合的理念，提出要“把歷史文化與現代文明融入旅游經濟發展之中”[6]，這種融合不僅孕育了更多承載浙江文化內涵、人文精神的旅游精品，而且帶動了經濟發展。

另一方面，加快建設文化大省本身也是一個有機系統，涉及文化建設的各個要素和方方面面。習近平善于將要素間的相關性納入對文化建設整體的考察中，要求著眼于增強先進文化的凝聚力、解放和發展文化生產力、提高社會公共服務能力，實施文明素質工程、文化精品工程、文化研究工程、文化保護工程、文化產業促進工程、文化陣地工程、文化傳播工程、文化人才工程。其中，“三個力”突出了文化的思想價值、經濟屬性和社會意義，“八大工程”是加快建設文化大省的戰略舉措，它們之間并非平行和并列的關系，而是環環相扣、內在統一，為文化建設抓住了關鍵要素，強化了戰略重點。

三、實踐論上，突出問題導向

問題意味著事物的矛盾。事物內部互相對立的方面，存在著既斗爭又同一的矛盾關系，正是在不斷的矛盾運動中，推動事物整體的發展變化。習近平具有敏銳的問題意識，善于在文化調研中發現問題，并敢于直面問題，將所要解決的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條件放在一起統籌考慮，主動突破，干在實處，走在前列。

（一）注重文化調研

習近平關于浙江文化建設的戰略謀劃并非憑空得來，而是建立在扎實的調查研究基礎上。通過調查研究，捕捉現實中存在的苗頭性、傾向性問題，透過現象間千絲萬縷的聯系找到事物的本質，從中掌握和預測未來發展趨勢。

每次重大決策或工作部署前，習近平總要進行系統的調研，選擇調研時機，厘定重點領域，確定調研方式，不僅到一線實地調研，獲取一手資料，而且多方聽取專家的判斷、群眾的意見。浙江省委十一屆八次全會通過的《關于加快建設文化大省的決定》就是在廣泛的調研中形成的，在調研中挖掘浙江的人文優勢，構建起加快推進文化大省建設的整體框架。

人要解決的問題是基于現實，由現實產生和提出來的，同時，人解決問題的能力和條件也是由現實形成和提供的。注重文化調研，還體現在從實際需要和水平出發，將工作的著眼點放在切實可行的基礎上，創造條件，推動文化資源短板轉化為文化資源優勢，促成文化資源優勢轉化為經濟社會發展優勢。習近平每次到基層調研都深入細致，通過調研發現新問題，形成工作新思路。如在衢州調研時，習近平詳細了解孔氏南宗的歷史沿革，提出深入挖掘和弘揚孔子文化，將“南孔圣地”打造成了衢州的城市品牌。

（二）以點帶面

一般寓于個別之中，只有深入地認識個別，才能真正把握一般。通過對個別具有代表性的局部現象進行有重點的突破，從中找出事物內部的必然聯系，可以得出一般結論，以指導全面工作。

文化建設雖然要兼顧各個方面，但在推進的過程中不是同步用力、平均用力，而是內在包含了先后、主次、緩急的差異。例如，文化研究工程由時任省委書記的習近平擔任指導委員會主任，梳理浙江人文遺產，賡續文化血脈，是基礎、是源頭，凝聚激發浙江精神，調動起了浙江人民的積極性，不僅帶動文化領域實現全面發展，還推進浙江哲學社會科學的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建設，開啟地方文化基因研究的浩蕩大幕。習近平同志關心基層群眾的精神文化生活，注重打造農村文化陣地。2006年，他批示表揚“錢江浪花藝術團”在搭建文化服務基層平臺和創新文化下鄉形式方面所做出的積極貢獻，進而嵊州、衢州、平陽、景寧、慶元等地掀起文化下鄉的熱潮，為更多村民帶來精神文化享受。

試點先行也是以點帶面的一個直接體現。在實際工作中，堅持重點突破并非輕而易舉，明確重要領域和重要方面后從哪個點切入、如何突破，如何從具體的點中總結出具有普遍意義的經驗，用于指導整體的工作，需要一個探索和確證的過程。例如，2003年，習近平從公益性文化事業的改革和發展、經營性文化產業的改革和發展、文化管理體制的改革三個方面抓好文化體制改革，以充分發揮浙江作為全國僅有的兩個文化體制改革綜合試點省之一，在全國文化體制改革和對外開放交流中的引領帶動作用。

（三）干在實處

干在實處，“干”字當頭，要在“實”處，可以從兩個方面把握其中的方法論意蘊。

第一，勇于擔當，該干的堅決干。2004年，浙江已成為全國第四個GDP超萬億元的省份，隨著經濟的發展，人民的精神文化需求呈現爆發式的增長，文化發展被擺到了突出位置。加快建設文化大省，涉及面廣，要事繁多，干在實處怎么干？理出清單，一個一個接著干、全力干。例如，第七屆中國藝術節事關人民群眾文化權益，習近平現場調研，多次表態，不僅要保質保量完成籌備工作和演出場館的建設，還要探索全新模式和路徑，真正讓人民參與進來，為下一屆中國藝術節提供有益經驗。實施西湖綜合保護工程、建設京杭大運河、搶救振興永嘉昆劇、修復金華市磐安縣古茶場傳統建筑等事關文化遺產保護，必須懷敬畏之心，以對歷史負責、對人民負責的高度自覺，在精心保護中守住文化傳承根脈。

第二，不蠻干，不該干的堅決不能干。在浙江工作時期，習近平注意處理好經濟社會發展和文化保護之間的關系，強調在發展經濟，推進現代化、城市化的過程中，不能破壞具有文化價值和地方特色的歷史建筑。正是習近平責令關停嚴重破壞良渚遺址群生態環境的多家石礦場，及時保護良渚文化遺址，良渚遺址的考古和建設工作才可能不斷取得新成果。

結語

世界觀是影響領導干部能力的決定因素和內在源泉。任何領導干部，想干事的動力一定源于內心對黨的熱愛和對人民的深厚感情，干成事的能力發軔于日常工作應對復雜矛盾和利益訴求的砥礪磨練。方法論是領導干部在復雜環境中做出高質量決策、高水平執行的關鍵。從世界觀方法論視域下研究習近平浙江工作時期的文化工作，還要側重于從實踐邏輯中理解其回應和解決文化領域所面臨的實際問題的特點。從價值觀、認識論、實踐論三個維度追溯習近平同志主政浙江時期的文化工作，要看到，其雖然在現實針對性上有所側重，但并不是各自孤立、相互離散的，而是一整套生成并統一于文化發展進程中的系統的智慧結晶。

習近平文化思想是一個從實踐中產生，經過從感性具體到理性具體的思維路徑，又回到實踐，在實踐中全面展開并接受檢驗的歷史過程，它的每一個發展階段都向前進到了較高的一級，但又是一種對先前階段的整合，而它最終被作為科學的思想體系確立是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實現的，這種發展的方法論將始終貫穿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中。

從發揮浙江的人文優勢，加快建設文化大省到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文化工作的思考和實踐都能在浙江找到根源，尋到足跡。盡管時代變遷，不同歷史階段文化工作重點也不一樣，但習近平秉持的很多觀點和立場具有穿越時空的意義，至今仍管用好用。當前，面對“兩個大局”的深刻呈現和持續演化，做好文化工作迎來了新的挑戰。對習近平文化思想進行歷史追蹤，闡明其在一脈相承基礎上的創新，深化對其內涵的理解，可以為各級領導干部在新的歷史起點上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提供啟發和指南。

參考文獻：

[1][4]習近平.干在實處 走在前列——推進浙江新發展的思考與實踐[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06：332，330.

[2]孫曉莉，普淑玲.堅持人民至上：理論邏輯、科學內涵與實踐路徑[J].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學報，2023（1）.

[3]本書編寫組.干在實處 勇立潮頭——習近平浙江足跡[M].北京：人民出版社，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22：236.

[5]習近平.與時俱進的浙江精神[N].浙江日報，2006-2-5.

[6]習近平.之江新語[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74.